三十三天外, 紫霄宫。
太玑不知自己是怎么了, 只要一想起那彩首白喙的鸟儿,他全身就如过电般战栗。精卫的事就如前车之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, 令他不可遏制地对世界生出许多不真实和不信任感。
他不敢让陆压和黄龙察觉自己这无端的戒备,更觉现下这种近乎草木皆兵的状态并非他所愿,但却不知该怎么克制脑子里那些让人恐慌的陌生想法。
他稀里糊涂跟着黄龙和陆压回了紫霄宫。
没了昊天和瑶池在这里, 紫霄宫显得有些冷清, 太玑走过空荡荡的高举崇台、玉阙楼阁,隐隐有些说不清是歉疚还是感慨的心绪:
唔……师父自己一个人住在这么大的宫殿里,想来是会寂寞的吧?
他整日只顾着刨土闯祸, 一门心思往外窜, 可终有一日, 师父也会天人五衰,身归混沌。
到那时, 坐在这紫霄宫里的人就该是他了。
做天道的系统管理员, 注定是要与孤独为伴的。
太玑摇头低笑了笑,觉得会这么想的自己, 好像有点不孝。
来的路上陆压同他说了被多次阻拦不能与他见面的事,太玑原先还以为是皮皮仙们捉弄陆压才在阊阖门胡言乱语, 却没想到这竟是师父和师兄授意。他奇怪归奇怪,倒也坚定了与陆压一起向师父问个明白的心。
鸿钧的指示是不许陆压接近太玑,且但凡三教弟子见到陆压都要揍之, 此番见黄龙非但没把陆压揍出紫霄宫, 还有说有笑带着他和太玑结伴而来……难得被小徒弟探望的道祖, 心情顿时不那么美好了。
元始虽靠谱,可他座下的弟子,一个比一个不中用!
接收到师祖冰冷视线的黄龙真人条件反射打了个抖,四肢都僵硬了,硬着头皮道:“玉虚宫弟子黄龙见过师祖!小师叔已将册立人族圣人之事办妥,小道特带师叔回来复命。”
鸿钧黑着脸瞪着黄龙,意思不言而喻:带你师叔回来就行了,那个碍眼的臭小子带回来作甚!
黄龙真人抹了把汗,觉得自己算是把师叔师父师祖都得罪透了,前途堪忧,道生凉凉。他颤巍巍解释道:“此番在玄都洞遇了些变故,多亏陆压道友出手相帮,才寻回小师叔;陆压道友有些疑难想向师祖求解,徒孙便斗胆将他带来了。”
鸿钧面无表情盯着他,眼神明明白白:越解释越废物!找你小师叔还要求助他人!不知道来紫霄宫问他吗!
黄龙真人苦笑不已,默默缩了缩脖子:就是找不到小师叔,才不敢来问啊……
太玑见黄龙惨兮兮的被鸿钧眼神杀,便主动上前帮他引开火力,叽叽叽道:“师父,是我让他带我和陆压来的。”他抬起头,开门见山道:“三教的禁令是怎么回事?您为何不让陆压接近我?”
鸿钧闻言脸色更难看了,一挥手将黄龙震出殿外,沉声道:“你先出去。”
黄龙真人又听不懂太玑在叽什么,以为自己触怒了道祖,惶惶然乖得似鹌鹑,半点不敢违逆,恭敬稽了礼侯在殿外,同门外打旋儿的风萧瑟成一片和谐的背景。
鸿钧张口欲言,瞧见陆压那张脸,眼皮子又跳了跳,头疼道:“你也出去。”
陆压还未说什么,太玑就已抢在他前头道:“这事陆压也是当事人之一,师父有什么不能当着我俩的面一起说的吗?”
“……”鸿钧眼神微变了变,转头盯住了太玑。
放在从前,太玑清楚天机二字的分量,绝不会说出这种话的。
他在警惕些什么?连师父也开始防备了?
太玑问得坦荡,自不怕同他对视,但鸿钧的目光变得和从前有些不一样。太玑也说不出哪里不同,只是他能感受到师父好像有点生气。
……自己似乎是有些逾越了。
太玑刚要道歉,却“啪”地被关上的殿门拍了一脸,他猛然怔住,有点不可置信。
“那你出去。”
门后传来鸿钧的声音。
和他同样不可置信的还有蹲在外面喝秋风的黄龙,黄龙真人揉了揉自己的眼睛,几乎怀疑他是不是被师祖吓出幻觉来了。
师祖居然……把小师叔给撵出了门外?单独留下了陆压?!
黄龙真人觉得今日之后如果自己还没凉透,一定要勤修炼、赶紧找个接班的徒弟继承衣钵,免得哪天突然暴毙被天道灭口,连个渣渣都留不下。
太玑忐忑又惶恐,在门口如坐针毡地等了半盏茶,明明也没多久,太玑却觉得在外等候的这段时间比过了千年还长。
陆压从里面出来时表情很有些古怪,太玑听到陆压说师父让他进去,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蹦跶进紫霄殿。
黄龙终是按捺不住好奇,偷摸低声问陆压:“道友,师祖在里面同你讲了什么?”
陆压脸上阴一阵晴一阵,良久才严肃回道:“不可说。”
黄龙真人:“……”你们这些喜欢卖弄玄虚一点儿都不耿直的人真是太讨厌了!
太玑刚一进殿,背后的大门就“砰”地关上,他毛炸了一瞬,半跳半扑腾地飞到鸿钧膝下。
鸿钧长长叹了口气,紧绷的气场终究柔和下来,伸手摸了摸叽小萌小巧的脑袋。
太玑眯着眼蹭了蹭他的掌心,少顷就变回少年模样,法力也恢复至充盈。
“你命中有一劫数,故我做此安排,”鸿钧道,“你只需知道,无论如何,本座不会害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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